12月8日，美国当地时间星期一，拥有《洛杉矶时报》、《芝加哥论坛报》、《巴尔的摩太阳报》等10多家日报和23家广播电视台的论坛公司，因为不敌广告严重下滑与网络媒体的冲击，正式向特拉华州威尔明顿的联邦法院提交破产保护申请，成为网络普及以来首家申请破产的美国主要报业集团。

    在公司出版人、首席执行官埃迪·哈顿斯坦致读者的公开信中，他称论坛集团根据《破产保护法》进行的此次债务重组是从保护长远利益的角度出发的。“所有倒霉的事情我们都碰到了——收入的急剧下降、经济不景气、信用危机使得我们很难获得贷款支持。我们所有的主要广告栏目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在同一时间致员工的一封信中，大老板山姆·泽尔强调“我们将一如既往做我们的业务。”

    “坟墓舞者”变成报业掘坟者

    在仅仅一年前的2007年12月，山姆·泽尔以82亿美元的高价拿下论坛公司，而在这82亿美元中，只有3.15亿美金来自于他自己的口袋，剩余的则通过借款来筹集。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但是主角换成了山姆·泽尔，事情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这个67岁的亿万富翁是芝加哥房地产巨亨，业内的绰号是“坟墓上的舞者”，这真是一个形象而贴切的比喻，因为山姆·泽尔以挽救面临死亡的公司并从中获利而闻名，被誉为美国房地产界的“山姆大叔”。

    说白了，山姆·泽尔其实是个精明的投机主义者，而且玩的筹码比别人都大。而这种苗头，早在他上学的时候就窜了出来。他曾经购买了一批《花花公子》杂志，然后高价转手卖给小伙伴们，从中谋取利润。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正在密歇根大学法学院就读的泽尔已开始在安娜堡购入房产。在1973年市场崩盘之后，泽尔用了三年时间收购了近30亿资产的地产资本，其中大部分只需一美元首付。

    在高调收购论坛集团时，外界一度认为山姆·泽尔疯狂得厉害，因为他的老本行房地产已经开始下滑，而广告主要来源之一的汽车业也已经衰退，此时向银行借贷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别忘记山姆·泽尔的信条是逆势投资。

    翻开泽尔的投机史，他在房地产业取得了成功，但对报纸行业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在收购之后，他没有什么方法来转变报业盈利下降的局面。泽尔的借贷收购，使得论坛公司负债高达130亿美金，而这些债务所需要偿还的利息在2008年上半年就高达约5亿美金。按计划，这些债务将用资产出售而非运转资金来偿还，这批资产包括芝加哥小熊棒球队、办公大楼、大城市的报业。2008年5月，泽尔卖掉长岛的Newsday报纸，收入6.5亿美元；9月，他又以1.35亿美金卖出了Career-Builder.com网站的一大部分。而在6月论坛公司位于芝加哥和洛杉矶的总部大楼公开出售，只是至今没有买家出手，而同样的窘境还发生在芝加哥小熊棒球队身上。

    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信贷危机粉碎了许多潜在买家的净资产，泽尔的日子愈发难过起来，终于，出售刚刚收购一年的论坛集团就变成了最后的一个选择。

    据《洛杉矶时报》报道，论坛公司眼下现金流大约为3亿美元，可以支付12月8日当天到期的一笔7000万美元债务，但无力偿还2009年6月到期的5亿多美元债务以及2008年大约10亿美元的贷款利息。山姆·泽尔的投机神话终于没能延续。

    “我觉得我需要成为一个直接的变革推动者，我保证将不会令你们失望。”这是山姆·泽尔2007年12月接任论坛公司首席执行官时说的话。一年过去了，事实偏离了这个“坟墓舞者”的想象。

    “事实就像大家看到的这样，连我的上级都在办公室说山姆·泽尔是个大混蛋。”Evan说，虽然老板一再表示母公司的破产申请暂时不会影响到报社的报道，但大家都在内心捏了把汗，毕竟前途未卜。

    Evan的上级领导、一位资深的驻外记者对山姆大叔甚为不齿，那位昔日的房地产大王一直试图改变时报的编辑文化，要旗下记者换换脑袋，告诫记者不要总想着普利策奖，“泽尔在一次会议上说‘记者就是要写读者想看的新闻，如果读者喜欢狗的新闻，就应该给他们狗的新闻。’他对报业没有多大兴趣，只在乎盈利。”
 《洛杉矶时报》的困境

    论坛报业并非一家普通的公司，成立已160多年的它拥有12家报纸、23家电视台，旗下包括《芝加哥论坛报》、《洛杉矶时报》、《巴尔的摩太阳报》等报纸，其中又以《洛杉矶时报》最具知名度和影响力。

    2008年10月24日，记者曾前往《洛杉矶时报》华盛顿分社采访。它坐落在华盛顿的标志性建筑、位于F街的伍德沃德＆洛思罗普大楼，这里曾经是华盛顿的第一百货商店，建立于1887年。大理石建筑，墙壁上的画犹有当年繁华景象。

    走出七楼电梯，迎面洁白的墙壁上是整个报系所拥有报纸的报头LOGO，《芝加哥论坛报》、《洛杉矶时报》等九家报纸和一家电视台。

    作为一家美国地区性的报纸，《洛杉矶时报》面向美国西部海岸，是加利福尼亚州最大的报纸，位列美国三大主流报纸之一。由于加利福尼亚是美国人口最多的州，拥有国会山最为庞大的众议员团队，53名众议员和两名参议员，因而《洛杉矶时报》也尤为重视国会报道，两名国会专线记者，此外还有两名国防记者负责采访五角大楼和防卫安全事务，两名白宫记者，三名调查记者以及高等法院记者等。不过，那个时候，McManus社长就透露说，由于报业集团压力，可能未来《洛杉矶时报》和《芝加哥论坛报》等几家大报要结合成一个新闻办公室，统一报道华盛顿政治。

    早在2000年，位于西海岸的大报《洛杉矶时报》被论坛报业集团给买下，为改善经营和降低成本，经理人要求裁员和削减预算，但受到发行人和总编辑DeanBaquet的抵制。2006年，论坛报业公司下令《芝加哥论坛报》的发行人和总编辑接管《洛杉矶时报》。然而，一年后，《时报》被再度出售，被芝加哥地产商山姆·泽尔买下，发行量也从100多万份降至74万份，新老板还进一步要求裁员和削减预算。

    2008年1月21日，发行人再度更换，上任14个月的总编辑JamesO’Shea与发行人DavidHiller在对报业的经营上发生冲突被迫辞职。2月15日，年仅49岁的、原先担任《洛杉矶时报》网络版主编的史坦顿(RussStanton)被提升为报纸的总编辑，成为该报3年来的第四位总编辑。

    斯坦顿的接任受到报社内部资深员工的质疑，这位在《洛杉矶时报》仅工作十年的编辑一直只从事商业报道，从未在华盛顿和国外驻站的网络主编，其视野和知识何以担任一家全美国最重要的报纸的主编？但报社发行人DavidHiller坚持认为，斯坦顿在革新时报网站方面卓有成效，而这代表报纸的未来，他力图加速报纸网络化。

    “虽然论坛公司宣告破产，但《洛杉矶时报》本身作为一张报纸仍然盈利，尽管盈利不够多，它的问题出在它的母公司的糟糕经济，当山姆·泽尔买下论坛公司，他只投入了价格3%不到的资金，其余都由贷款支付，并有很大一部分贷款是‘借用’员工的养老基金。”对论坛报业一直保持密切关注的南希·贝克瓦克对记者说。

    这位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耶鲁挚友、常春藤斯克里普斯大学前校长表示，从一开始，泽尔的那笔交易就没有任何意义，除了能够让泽尔肢解论坛集团和出售资产，来减少债务、便于管理之外，“但在泽尔准备贱卖之前，金融危机已经爆发，因而带来混乱和损失。”

    美国报业的生死劫

    金融危机和不断下滑的广告收入给美国报业带来的冲击不止影响了论坛报业一家。11月初，百年老报《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宣布，从2009年4月起，正式终止纸质日报的发行，取而代之的是实时更新的网络版和印刷版周刊。而就在论坛报业申请破产当天，美国最有影响力的报纸《纽约时报》也宣布纽约时报公司打算抵押位于曼哈顿的总部大楼，以寻求2.25亿美元的贷款，来缓解资金流紧张问题。

    据《圣路易斯快邮报》的一项调查统计显示，今年美国报业的失业人数已达1.5万人。根据美国发行量统计局的数据，今年3月至9月期间，全美507家日报的发行量减少了4.6%。绝大多数的报业公司只能勉强维持运营。

“没有人知道网络和新闻的前途在何处，任何人都知道它们将要变化。”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前新闻副总裁、60分钟节目制片人赫福德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他在CBS工作时，最高层的老板一天对员工抱怨说：“你们都认为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律说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将永远存在，而这不可能。”赫福德表示，现在网络电视业务火爆，没有人知道下一步传统的有线电视这艘船舶将停靠何处。“未来将是一个困难和危险的时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输家将多于赢家。”

    “这是否意味着报纸要注定灭亡呢？也不一定，未来有很多可能，报纸可能成为基金会运转的NGO组织，依靠读者捐赠而保持公共媒体角色，或者依靠财大气粗的赞助人。”最新一期《纽约客》对报业前途做出如此表示。

    《纽约客》文章进一步判断，“也有可能，一些报纸依靠网络收入也能够支撑下去，但未来，美国大城市里没有当地报纸将不再令人震惊，更重要的是，我们很可能将看到报业集体生产的数量和内容的品种将急剧下降。而对于读者而言，一段时间内，他们将收获两全其美：既有那些付费的、传统的、由经验丰富记者编辑创造的高质量报道，也有新的免费的报道。但很快，我们将开始发现，我们付费所能取得的将非常的少。”

    在中国汕头大学新闻学院任教已经五年多的赫福德教授说，“过去200年，传统的纸质媒体都一直没有多大变化，他们习惯于垄断，想当然的在美国中等城市和大城市都有一两家报纸，持续地提供故事，而没有更多去考虑跟大多数读者的相关联性。但在互联网时代，媒体将不得不需要去寻找如何去跟读者相联系，如何寻找目标受众。”